左转绿灯

chArS

【周黄】白日灯月

·原著向，全是私设，OOC，HE。

·周黄only其他都是友情。

黄少天刚出机舱就觉得自己被冷风贯穿了，尽管在飞机上已经被提醒过上海和广州的温差挺大，落地一定要注意保暖，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身体的忍受能力。冷风侵蚀着他的每一件衣服和那条毛茸茸但并不保暖的围巾，悲惨的南方人打着颤一路小跑不惜脱离团队也要赶紧躲进蓝雨专用的摆渡车里，在还算有点热气的车厢里搓了搓他宝贵的但被冻到发紫的双手，一直到觉得自己的体温有效回升后才算缓过神，在等队友们集合的时间里他终于有力气拿出手机，视线在微博和微信这两个图标上来回转移了几次，最后还是点开了微信。

“你们上海的冬天真是太冷了太冷了太冷了我要冻死了真的好冷啊啊啊啊啊啊啊手都冻僵了！！！！！！”黄少天在朋友圈发出哀嚎。

全明星周末就在明天，现在这个时间大概大部分战队都也已经到了上海，有共鸣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手冻僵了还能打字？”这条最早的评论来自楚云秀，但很快就有其他选手复制粘贴，于是黄少天也没有特地回复谁，直接在评论区反击：“我不仅能打字还能打爆你们！！！”

这个“你们”指的是谁当然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对号入座了，倒是苏沐橙的评论冒了出来，黄少天一看：

“蓝雨订的酒店没空调？”

“靠靠靠靠靠靠！我才刚下飞机！”他意在为蓝雨正名，但显然这群职业选手的手速也没有谁比谁太慢，他刚回复完就已经看到苏沐橙的评论也成了大家复制粘贴的对象，其中竟然还有个和这么多字同时出现显得无比违和的名字：周泽楷。

周泽楷：蓝雨订的酒店没空调？

黄少天忍不住揉揉眼睛。确实是有点违和了，周泽楷能说这么多话？就算是复制粘贴也看起来很怪啊！他立刻回复周泽楷：你凑什么热闹啊！

周泽楷回复他：的确很冷。

周泽楷有点不对劲，黄少天觉得。或者如果要他自恋一点说的话，那就是周泽楷和他之间有点不对劲。

很多年前他刚刚认识周泽楷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那是荣耀职业联赛初露锋芒的第四赛季，几乎可以被称为“出道即巅峰”的黄少天随队出征，在团队赛不费力气就解决掉了轮回战队的队长和牧师，那位本该是全队支柱的神枪手一枪穿云在他看来甚至有些不堪一击。于是赛后，心情颇好的黄少天请全队一起出去吃宵夜，队里跟来新闻官是个小姑娘，说想喝就在这附近的上海才有的网红奶茶，黄少天一边说着自己兴趣不大，一边作为副队长在女士面前还是成了跑腿的那位。

于是他就在奶茶店门口遇到了方明华——刚刚倒在他剑下的牧师的操作者。

这一下相遇让刚刚成为战败方的方明华有些尴尬。当然，站在他左边的周泽楷并不是引起他这种情绪的主要原因，他转头，看到自己还没确认关系的老婆大人还在等餐，看起来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先松了口气，然后率先打招呼：“这么巧啊，黄少？”

黄少天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着实引人注意的周泽楷，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问：“你朋友？”

“是啊！”方明华回答，抱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没打算多做介绍。

于是黄少天也就不问了，人前相处他没有打比赛的时候那么疯，面对这样实在算不上熟悉的人，他也是没有那么多话的。但他刚要往店里走，就突然听到那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话了。

“很精彩。”

“啊？”黄少天皱眉，看看四周又看看周泽楷的眼睛，最后确认了对方确实是在和自己说话。没头没尾的一句把他搞得有些糊涂，于是他问，“什么很精彩？”

“嗯……”周泽楷看起来很犹豫，这让黄少天更觉得莫名其妙了——如果刚刚的那句很精彩是夸奖的话，那解释一下夸奖的内容有这么困难？

黄少天看向方明华，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意思，就看到方明华也被这一幕逗笑了，只是笑容里还颇有些无奈的意思，然后指了指身边的人解释道：“他叫周泽楷。小周不太爱说话，黄少你别介意啊。”

不爱说话？这个解释像是直接触碰到了黄少天的垃圾话开关，他皱起眉，甚至都懒得分析这到底是这个叫周泽楷的人和方明华一起对自己的嘲讽，还是他真的就是这样的性格，总之他现在立刻马上只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开口反击两句。

方明华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意图，立刻解释道：“他是说黄少你刚刚那个银光落刃很精彩，就是那个巧妙打乱我节奏的银光落刃。”

原来是在说比赛。

黄少天这一晚上的比赛可以说无数次要用到银光落刃，但能被说用得精彩的倒也没有很多次——甚至在大部分观众和媒体眼里一次都没有，他们更看能看到的是那些见血的或是击杀的场面，而那个从几乎不可能中找到机会然后作为破开局面的契机的银光落刃，倒真的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了。

这个人，职业级的？黄少天看向周泽楷的眼神中有了比刚刚更多的探寻。正当他要问什么的时候，方明华目光一转已经看向从奶茶店里走出来的一位姑娘，然后再看黄少天时就变得有些着急，连语速都加快了些：“黄少我们这边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聊啊。”

黄少天没拦，但看着他们就要离去的身影，到底还是追着问了一句：“喂等等，你是轮回的？”

他问的当然是周泽楷，而被提问的人也很有自觉地回头看着他，但几次张口却又都闭上了，最后在方明华已经奔向他的未来的无声催促中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又看了一眼还在等他回答的黄少天，然后走了。

靠！连这都不肯回答！

黄少天一下子就有些生气了。如果连一句是或不是也不愿意说，那这必然不会是不爱说话了——所以果然还是在嘲讽我话多是吧！给我等着，下次再打轮回一定比今天更凶残地打爆你们！

这当然是个不算美妙的误会。

事实上周泽楷是想要回答的，但在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是和轮回的选手刚有接触，尽管从他们的态度上来看他加入轮回已经是板上钉钉——但答案倒也不能用简单的是或不是来回答了。

那时候确实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季节，只是在黄少天的印象里，晚间的人堆里没有那么冷，他气鼓鼓地买完大家要喝的奶茶后回去，在饭桌上毫不留情地指责了那个不爱搭理人的家伙，并鼓励全队以后不管是在游戏还是在比赛上遇到轮回的人都狠狠打压别留情面。

彼时还是训练营成员的方锐听着若有所思，片刻后说：“我刚也遇到他了，是不是那个长挺帅的家伙啊。”

“靠靠靠也不是很帅嘛。”黄少天口是心非地说着，“不过就是高了点白了点眼睛大了点鼻梁挺了点穿着讲究了点发型时髦了点，哪里就帅了。”

坐在他旁边的喻文州一下子就笑出声来：“观察很细致嘛，这么听起来，应该确实不差？”

“队长！”黄少天没想到自己的解释居然变成了那个讨厌鬼确实长得很帅的证据，羞愤间脸红到了耳根，最后在全桌损友的嘲笑间嘟囔了一句，“帅又怎样，反正就是没礼貌。”

这是黄少天最早给周泽楷的定义。

倒也不能算是新秀出道就摆谱，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被无视，谁也不会开心。但这件事到底没在他心里停留多久，职业选手说忙也忙，比赛一场接着一场，复不完的盘和练不完的习，不过两天之后轮回的这些家伙就已经被状态火热的蓝雨新王牌忘得差不多了。

于是等来年周泽楷随轮回做客广州的时候，赛前踩场的黄少天在对方训练营的队伍里看到了这个熟面孔，有一会儿才想起了这段过节。

原来是青训啊，他想。

更不可原谅了！黄少天哼了一声，青训而已，嚣张什么！

他一边想着对青训喷垃圾话会不会有碍自己蓝雨王牌的形象，一边一步步走近，注意到他的周泽楷几乎立刻停下动作就只看着他，算不上局促，但也确实没多自然。

哼哼，怕了吧。黄少天想着，就看到上次也有过照面的方明华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黄少，好久不见，你一个人来踩场啊？”

“是啊，我提前过来了。”黄少天看向周泽楷，问的却是方明华，“这个不爱说话的家伙居然是你们的青训？用的什么职业？”

“神枪手。”方明华的语气里带着自豪。

“哦？神枪手？我记得你们的队长就是这个职业吧？”黄少天目光流转，很是刻意地在远处的张益玮身上停了一下，一枪穿云的现任操作者的水平在他看来确实不怎么样，但轮回的人好像对这位可能的继任者有很大期待啊，秘密武器？

“嘘。”方明华夸张地示意黄少天小声一些，“我们队长最近心情可糟糕了。被他听到了，他又要阴阳怪气了。”

“哈？”黄少天笑起来，“你这是在故意告诉我你们队内有矛盾吗？烟雾弹？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哦。”

方明华有些无奈，轮回这个赛季还想进入季后赛已经仅剩理论上的可能了，这场打蓝雨甚至已经没有得分目标可言，虽然也不至于没心气到随便就输了也无所谓，但现在他们更衣室不合已经不算秘密，综合考虑下，方明华还是决定不如帮自己的好友争取个没有队长叽叽歪歪的好环境。

“我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小周。”他一副“你应该明白的”的表情，“黄少，行行好吧？”

这么真诚的样子，倒是让黄少天有点惊讶，他看向周泽楷：“你对你们队长的威胁这么大？”

“嗯……”周泽楷听上去不是在肯定，而是在犹豫怎么回答，于是黄少天很有耐心地准备听一听他到底打算怎么说，但他等了半分多钟却听到对方说：“还好吧。”

啊？这算什么回答？又是敷衍是吧？

“你这家伙……”他觉得自己的怒气值在火速上升，但一时又想不到能说点什么，毕竟最好用的垃圾话已经被对方拜托不要再说了，他也不能太恶劣不是。想他一代话痨扰乱敌方心态向来是手到擒来，居然会在这种时候面对这样的闷葫芦栽跟头，果然还是因为太有下限吧？

后来这个小插曲因为喻文州的到来而适时结束，这位蓝雨队长还在入口处时就被他们的王牌选手招呼来看对手的秘密武器，他眼中恰到好处的打量在走近之前就已经收起来，但仍然能看到那个穿着轮回训练服的青训几次张口又几次闭上。

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喻文州对周泽楷的第一印象。是因为不喜欢高调但却因为少天的话而变得引人注意了，所以才会这样吗？他分析着。

一直等蓝雨的两位走远了，方明华才靠近一点小声问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周泽楷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有一会儿后才摇了摇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他没说，方明华当然也就不会追着问。于是等大概半个小时后周泽楷走着走着突然停住脚步，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时，方明华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我……”周泽楷看起来仍然在犹豫，但这次的犹豫有了结果，他试探性问道，“是不是可以叫他们前辈？”

方明华眨眨眼睛，愣了有三秒钟，然后不顾形象狂笑出声。

“救命，你刚刚一直在纠结的就是这个？”

周泽楷在他的笑声中肉眼可见地局促起来，于是他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在嘲笑你，你别在意。我就是没想到你居然……哎哟我的天，别太可爱了周泽楷。”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周泽楷倒是在他这样等待的解释中渐渐放下心来，一直等对方终于笑完了，他才又主动开口：“所以……”

方明华“嗯嗯”了几声，看着他很是期待。周泽楷知道他大概是在期待自己能再多说几个字，有些无奈。于是他的好友知道这大概是他的极限了，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然后故作正色：“没错小周，事实上，不仅是他们，你叫我也应该叫前辈。”

“啊。”周泽楷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回答，正想着如果就这么改口的话好像有点改不过来，就看到方明华又开始笑：“我逗你呢你还当真啦？蓝雨那两位现在都快成圈里大神了，你……虽然以后也一定能到那样的高度……不，你会站到比他们更高的高度，但现在嘛，叫一声前辈也不亏。至于我就算了，咱俩的关系，说前辈后辈什么的，不生分嘛？”

也有道理，周泽楷想着。但是这么说来，自己刚刚的表现不是太好啊？

“别有压力。”方明华拍着他的肩膀，“喻队和黄少看起来不是会在意这个的人，嗯……就算在意也不要紧，他们是我们的对手，所以只要在赛场上狠狠击败他们就好！”

“嗯。”周泽楷点点头，然后看他，“加油。”

方明华愣了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一会儿要在赛场上面对他们的只是自己而已，这才注意到这算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奈何周泽楷鼓励和信任的神情太认真，他实在说不来泄气的话，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好！看我的！”

然后那天晚上轮回被蓝雨打了个10:0，其中夜雨声烦对一枪穿云在擂台赛和团队赛中的两次击杀尤为凶残，甚至有粉丝在讨论这个神枪手到底怎么惹了黄少了，他们明明应该没什么过节啊。

黄少天看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哼笑一声，眼前浮现那张欠揍的帅脸。

警告，知道吗！这是警告！他想着，这就是敷衍我的下场！

那时候的黄少天对周泽楷的实力其实是没有了解的。尽管好奇，但轮回方面倒真的是把周泽楷当秘密武器一般藏得很好，这个长相惹眼的青训生虽然一直在跟着队伍跑，但实际在各种或友谊赛或表演赛中的露脸却是一次都没有，这让对他好奇的各家俱乐部只能从网游玩家发的一些录制视频中对他的实力窥探一二。

于是黄少天看出来了这个人的操作和意识都还不错。但——

“不过如此嘛。”他对坐在他旁边正和他一起看录像的喻文州说，“轮回这么重视他，不会是因为那张脸吧？”

喻文州摇摇头。

在这个圈子里，长相通常难以给选手加分，粉丝们在发现坐在比赛台上的人有着过高的颜值后，对待他们的操作不会更宽容只会更挑剔，和他们同期出道的苏沐橙目前的境况就是最好的例子——明明给到叶秋的都是最佳策应，仍然有很多粉丝觉得不够满足，挑一些她不够强硬或是其他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的毛病来证明她是花瓶。轮回如果想只用一张脸来回应粉丝的期待，那恐怕这位帅哥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而周泽楷的操作也绝不仅仅是黄少天所说的不过如此，如果半年前在网游中还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就已经能有这样的水平的话，那未来会到怎样的高度还真的不好说。

“看起来，队长你很看好他？”

喻文州但笑不语，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一些毫不遮掩的东西，于是自知被他看穿了的黄少天闭了闭眼：“好吧我承认，是还不错，时机都抓得很准，细节的处理也很到位，但有些操作是不是太不实用了啊，比如这个押枪。”

喻文州点点头：“如果是他一个人，那这个时候押枪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在一个团队里，很显然他这个操作让他的队友很难衔接。不过他倒是也注意到了一点，在这之后很明显有所收敛，所以团队协作意识这一块，他也不算是很难培养的人。”

黄少天看起来还是不服气：“到底有多厉害，下赛季就知道了，只要他敢上擂台，我的剑就一定会砍到他一滴血都不剩！”

喻文州没对这狂妄的宣言作出反应，也丝毫不担心他们的守擂大将真的会就此轻敌，只淡淡道：“看起来你很在意啊？”

黄少天怔了一下，转头又看回自己的电脑屏幕，声音一下就低了下去：“我先知己知彼嘛，争取让那家伙刚出道就撞新秀墙。”

但尽管有了这么多的关注和准备，新赛季来临后周泽楷的表现还是让大家大吃一惊。精准的判断，华丽的操作，陡然提升的角色强度，还有那张在直男群体中居然成为了加分项的脸，让轮回和周泽楷在前几轮比赛中出尽风头。关注度一再提升，接踵而来的就是对个人的激烈讨论。又一轮赛后，黄少天照例随手刷着微博，就看到被推到自己首页的一条万转微博：

“刚看完赛后记者会。黄少天的反义词真的是周泽楷吧？？？”

靠！什么意思啊！黄少天对于自己的名字被这样提及很是不满，下意识觉得一定是在说自己坏话，于是很不服气地点开评论看了一眼。

“是真的，一个话多到我想报警，一个话少到我想报警，感觉采访他俩的记者真的倒霉。”

“场上风格也完全相反啊！黄少动不动就找不到人，小周倒是全程存在感超强，完全一己之力替轮回拿分。”

“笑死，我们黄少存在感也很强好吗，指在聊天框里。”

“这对反义词谁更厉害？”

“感觉小周，机会主义者找不到机会也不是没有过，那数据……”

“？找不到机会那是因为队友给力全解决了好吗，他真正隐身了的那场比赛最后也赢了好吧，周粉先确保自家能进季后赛再说吧，扯着前辈在这拉踩可撞不开新秀墙。”

就是！要不是黄少天还记得自己没切小号，都要给这条评论点赞了。

这都过了三场比赛了吧，有的人怎么还在新秀墙前面磨蹭，再不恢复之前的状态可要被我看不起了！黄少天这么想着，一点不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是多么离谱。

这都是高手应得的！

大概也就是从那场比赛开始，有关黄少天和周泽楷的比较就再没停过，尽管他们风格迥异，比较场上数据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还是因为差异过大的性格导致大家一定会找机会观察他们对同一件事的反应，有些关系好的记者甚至约好了在赛后虽然分隔两地但对他们提出同样的问题，慢慢地这居然也成为了荣耀粉丝圈的一大看点。

一天的午餐时间，郑轩翻着手机感叹：“看看，又是一篇写了黄少天和周泽楷的对比，这都快成这圈的流量密码了吧。”

“这次又是怎么写的？”黄少天随口一问。

“哦，也没写什么，不过这篇的来源是轮回的喉舌报，里面还带了一点他们周队的专访。”

“采访？周泽楷还能有专访？这记者下了狠功夫了吧？提问的时候有没有被气死啊？”黄少天来了兴致，凑向郑轩的手机，“来我看看——周队，说说在比赛中遇到蓝雨选手黄少天的感受吧，和与其他选手比赛时会不一样吗？——呃，没有吧。——那就是说，不论是谁您都抱着相同的态度想要击败他们是吗？——他很强。——您是指他哪方面很强呢，我们都知道这位选手除了大家都认可的操作很强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特点，比如话痨之类的，对此您是怎么看的呢？——呃……都很强。”

“噗。”郑轩在黄少天毫无感情的朗读中笑出声来，“看得出来不愧是轮回喉舌报，真的很努力了。”

黄少天不满意：“什么啊，什么叫我话痨啊，我这叫不辞辛苦给对手解释我的操作意图同时替他们调整心态，真是不识好人心。”

“诶，也不是，你看人家周队就夸了你很强，这说明他还是很欣赏你这种战术的。”

“少来。”黄少天挑起一边眉毛，显然是觉得周泽楷的回答不过是又一次的敷衍，真是很没意思。想着，他又看了一眼采访里一起出现的那两个名字，然后不再说话。

这种感觉实际是很奇妙的，至少他的真实想法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反感。从前总看到有人拿各种选手放在一起比较，或是叶秋和韩文清，或是韩文清和孙哲平，或是方士谦和张新杰，甚至是四大战术大师。现在终于轮到了自己，明明对方是个没什么交集的选手，却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被捆绑在一起，于是无形之间也成为了一种互相关注，在那些越来越多的采访中，黄少天有时能从周泽楷那话少得不行的回答里听出来对方对自己的近况有所了解，也能同时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也正这么关注着他。

很微妙啊，他想。

比赛的事总是说不清道不明，虽然对于这些已经在这对反义词里找到热度的媒体人来说，把这个赛季即将到来的轮回对蓝雨的比赛造势成万众瞩目的周泽楷和黄少天的对决也不过是顺便的事，但那场比赛并没能掀起实质性的波澜，擂台赛满血的夜雨声烦对残血的一枪穿云毫无压力，团队赛里，相比起轮回那边还有队友无法完全理解队长的战术意图，喻文州的指示和安排就清晰多了，于是取胜也相对轻松。

黄少天对这样的结果没有什么不满意，虽然他本人也很期待能和周泽楷正式打一场，但没什么比能赢得比赛的感觉更好。

没能产生话题度的对决显然并不能让粉丝们满足，于是联盟看起来也很明白，那个赛季的全明星周末多次安排了黄少天和周泽楷一起活动，网络上就此段子频出。

“黄少，再对一次哈，赛场上说点垃圾话不要紧，在记者面前绝对不可以挑衅周泽楷啊。我给你准备的发言稿里和他相关的回答你都看了吧？到时候可千万不能瞎说啊。算我求你。”蓝雨新闻官苦口婆心。

“啊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你真的好啰嗦啊。谁会无缘无故挑衅周泽楷啊，我是那种人嘛？我最多也就挑衅一下老叶或者王杰希好嘛？”

“那也不行！”新闻官急急忙忙打断他，“挑衅谁都不行！现在那种会发疯的粉丝很多的，我们也不缺热度不需要蹭，就别因为些玩笑被疯子讹上了。”

黄少天想着我又不靠那些疯子吃饭，至于嘛。不过到底还是得支持这些总是在焦头烂额的同事的工作，于是也就不再多说了。

后来活动上他果然没有再主动和周泽楷说什么话，倒是主持人时不时就把问题同时抛向他们两个人：“那么请我们的黄少和小周来讲一讲准备在接下来这场趣味赛里有怎样的配合呢？刚刚在台下的时候商量过战术吗？”

黄少天想说要不你教教我和这种人到底怎么商量，但觉得自己刚要开口的那一刻就仿佛看到了新闻官那张大冤种一样的脸，于是算了，忍着没说。

结果周泽楷“呃……”了半分钟，最后好像转头看向这边，黄少天回看他，意料之外看到那双眼睛里好似有求救意味。

……？不是吧你周泽楷？

黄少天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冒出了无数个问号，努力控制好久才不至于被网友截出大惊失色的表情，但是惊讶完就是狂笑，一直笑到主持人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才从周泽楷手里拿过话筒，先顺了一下气然后才说：“战术就是等一下开局我就上挑接格挡然后三段斩再连突刺紧接着银光落刃再然后拔刀斩然后升龙斩落凤斩逆风刺幻影无形剑替周泽楷开路，然后周泽楷踏射乱射速射暴射曲射怒射散射再押枪抖枪飞枪抢路线，这样很快我们就赢啦！怎么样？是不是已经能预见到精彩画面了？我可都告诉你们啦？你们想好对策了吗？想不好的话要不要我帮你们想啊？”

主持人半天没能接上话。

不要仗着你是剑圣就乱说技能啊！你刚刚说的就没一个是正常能接上的连招吧！！！

于是他又看向周泽楷，就看到这位一直很内向也很正直从不乱说话的联盟第一大帅哥一改刚刚的局促表情，面带微笑看着站在他身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黄少天，甚至还在黄少天终于说完的时候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行，没救了，算我倒霉。主持人放弃挣扎，微笑着宣布了游戏即将开始。

活动就这么吵吵闹闹进行然后吵吵闹闹结束。

黄金一代的选手们大多关系好，适逢元旦节也并不就急着回俱乐部，难得大家聚着见一次，就有人喊着一起吃火锅。只叫上第四赛季的选手们似乎有些单调，但他们喊也喊不动全队，于是就只能来一个算一个。黄少天和周泽楷都没有拒绝这个邀请，这让平时也很是关注圈内趣事的选手们在落座前就开始起哄，一定要他们坐在一起。

“哎哟，坐一起就坐一起，坐一起能怎样，是能让你们多吃点还是多喝点啊。”黄少天一点没觉得不自在，挨着周泽楷就坐下了。

方锐靠在椅背上笑着拿出手机准备拍照，看起来很是满足：“我期待这个画面很久了，刚刚活动上完全没看够，真的。”

而似乎终于已经习惯了站在聚光灯下的周泽楷，现在在发觉有人正注意着自己的时候也没有最开始那样紧张了，只是话仍旧很少。黄少天忍不住打趣他：“我说周泽楷，你一直不说话，是嫌我们烦还是根本就不屑于和我们说啊？”

“黄少说笑了。”坐在周泽楷另一边的方明华紧急公关，“我们队长只是有点社恐。”

“我看你们轮回全队除了队长都该拿两份工资。”方锐笑道，“谁在他旁边谁就同时还得当新闻官和发言人，有够辛苦的。”

“你们差不多了啊，不带这样欺负我们队长的。”

一直等哄笑声渐渐散去，大家的话题终于离开了这对反义词，黄少天想起刚刚在台上那个求救般的表情，拿起手机给周泽楷发了条消息：你社恐还来参加这种集体活动啊？

周泽楷看到消息提示时有些意外，但大概也能明白这算是黄少天的关心，于是回答他：还好吧

黄少天：还好还好又是还好，跟你说十句话有八句你能回答还好。你就没有遇到过什么情况是不好或者很好？

周泽楷：……现在很好

黄少天：哈？现在什么很好？你能不能说清楚？

周泽楷：……都很好

黄少天：……

黄少天：行周泽楷，我真的再和你说话我就是有病

周泽楷：……

周泽楷：前辈和我说话很好

“噗。”黄少天又一次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立刻引来全桌人的注意。

“诶诶，黄少和小周干嘛呢？”方锐问。

“没干嘛啊。我们能干嘛啊？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因为火锅没开所以你太无聊了才一直盯着我们看啊。诶不对啊这不是已经开了吗？哎我去谁一上来就往里面放秋葵啊，居然还放在我爱吃的番茄锅里，这个锅就这么脏了。到底谁干的啊，来来来站出来我和你单挑啊！敢不敢啊？怎么没人有动静？是不是都不敢啊？”

桌上的人逐渐开始捂上耳朵，林敬言叹了口气看向方锐：“你说你惹他干嘛？”

那是黄少天和周泽楷在微信上的第一次对话，尽管他们其实就坐在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在那个很短的时刻里他们像是有了个秘密，向来习惯了用一长段话来转移别人注意力的人在那个时候也无法分辨是不是他也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有点怪，好像不适合细想。

但分别的时候还是大大咧咧地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很是腼腆却又很是闪亮的人说：“有机会再聚啊。”

周泽楷完全不觉得这只是一句场面话，认真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大概是要比现在好一些的，黄少天想。周泽楷还是新秀的时候真的很乖，会因为在镜头前被救场就发消息说“谢谢前辈”，会真的在蓝雨做客轮回的时候支支吾吾但尽东道主之谊，也会在蓝雨那个至今为止最美好的夏天对他说一句简短到只有四个字的祝贺。

不过好像一切也就到那时候为止了。

第六赛季结束的那个夏休，黄少天在度假结束后回到家里，百无聊赖时接到了队长喻文州的电话：“听大春说我们公会最近野图boss的进展不是很顺利哦。”

“啊？”黄少天有些意外，“输给哪家了啊？”

“叶秋和苏沐橙还是和往年一样，一到休赛期就用各种马甲混在嘉王朝公会里让人头疼，不过今年又冒了一支新队伍出来。轮回在冬季转会窗买的那个魔剑士你还有印象吗？”

“江波涛？有点印象，我听说他和他们那个闷葫芦队长之间默契度很高啊，之前联赛的时候遇到，感觉轮回有了他之后战术意图确实一下就清晰了。”

“看起来他们现在不止是想要战术意图清晰这么简单哦，最近的野图boss争夺中，轮回的团队里有个神枪手和魔剑士大出风头。”

“队长你的意思是那是他们俩？轮回……野心不小啊。”

“有周泽楷这样的王牌选手在队伍里，恐怕很难没有野心吧。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试探一下？”

公会的人给黄少天送来一张全身橙装的剑客账号卡。

荣耀在上赛季新开70级，尽管所有战队都已经完成了主要角色的银装升级，但对稀有材料的需求永远是只增不减，从公会不惜打扰职业选手难得的假期来看，最近轮回在这方面给出的压力应该很大。

黄少天操作着他的马甲剑客流星在广袤的荣耀大陆闲逛。

说来也巧，他不过是对着这周还没刷新的野图boss清单到处看了一眼，就在刀锋峡谷遇到了刀锋剑客朗锐，他立刻给春易老去消息：刀锋剑客朗锐速来！坐标3316,9248！目前只有我们发现！

春易老：！

黄少天正准备继续打字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尽管知道这位会长在文字聊天的时候向来就是这样的风格，他还是不得不突然想起了周泽楷。好像也没什么太多的相似之处，但——他的思绪肆意乱飞，突然就看到远处有几对人影靠近，黄少天发挥自己的特长，无声无息地接近了来人，看清id后发给了公会，然后得知那些人来自嘉王朝和轮回。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等黄少天和喻文州终于会和的时候，蓝溪阁团体的对面也已经整整齐齐站了好几家公会。尽管他和喻文州并不坐在一起，从对方角色的状态来看他也能知道队长正在做着战术考虑，于是不打扰他，只凭肉眼努力分辨几家公会的战力。

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都听我说啊！蓝溪阁今天的队伍里有黄少天，大家看到剑客就无差别攻击！别让这个人打扰了我们抢boss！”

“我靠叶秋你妹啊！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啊？你真来了？”叶秋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点惊讶，笑道，“我瞎说的，谁知道你真在。”

“你妹啊你们玩战术的心怎么这么脏！让我看看，嘉王朝的战斗法师是吧，叫什么啊？别躲了有种出来单挑啊！”

“你说单挑就单挑啊？那我多没面子？诶，我说轮回这边，小周和小江应该也在吧？怎么不一起出来聊聊？”

黄少天安静下来，看向轮回的队伍，但没有人有反应，就听到叶秋接着说：“小江今年联赛里和小周的配合打得不错啊，就是战术还有些单调，怎么样，要不要我教教你们？”

又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个魔剑士说话了：“前辈您说。”

“比如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应该首先一起对付蓝溪阁。冠军队啊威胁多大啊，这要是不挫挫他们的锐气，这boss还怎么抢？”

“叶秋你个混蛋我杀了你！”黄少天在密聊中收到了喻文州“引开叶秋”的指引后，努力分辨出了嘉王朝队伍里是一个叫疯狂星期四的战斗法师一直在说话，于是他一下从人堆里跳出来就冲过去，速度之快让普通玩家完全无法反应，倒是那个战法做了个格挡，让他知道他找对人了。

出乎他意料，叶秋居然很快和他一起出了人群，真的像他要求的那样到一边去单挑了。

“是你嘛老叶？这么干脆？不像啊？”

“怎么不是我？除了我还有谁能把你打到像这样毫无还手之力？”

“我靠你要不要脸！咱俩现在明明是我占上风好吗！看剑看剑看剑！”

“你真的吵死了。沐橙，送他一程！”

话音刚落一发加农炮朝着他直直射过来，黄少天立刻操作流星向后退躲开，但爆炸引起的波动避无可避，流星在被吹飞的同时始终注意着疯狂星期四的动态，这个刚刚还被他缠住的战斗法师现在已经借着枪炮师的掩护转头向boss跑去了，黄少天立刻操作自己的角色落地追上，但要他一个人对付这对最佳搭档也是有点困难，流星在苏沐橙精准的射击下只能节节后退。

顶着伤害去继续纠缠叶秋的话，牧师太远了啊，黄少天冷静地继续向后退着，但一下子就觉得这个路线有些不对，于是他向后转了转视角，余光就在这时候看到几发子弹朝自己射过来，他快速躲过，发现原来他已经被逼到轮回的团队前面了。

“我靠谁这么不要脸偷袭我啊？轮回的神枪手，是不是周泽楷啊？大名鼎鼎的枪王怎么还干这种没风度的事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啊，我和你说我们现在的首要目的是一起拿下叶秋，不然就凭他不要脸的程度，这个boss肯定轮不到我们。”

叶秋远远听着，角色头顶冒出了个文字泡：“瞎说什么呢？别看人家小周单纯就胡说八道骗他啊。”

当然周泽楷看起来也并没有被黄少天煽动。因为叶秋的短暂离开，蓝溪阁凭借喻文州的战术部署已经在boss争夺战中占了上风，现在最主要的是缠住黄少天，不能让他回去成为蓝溪阁的助力，至于喻文州，就交给叶秋去对付吧。这是轮回方面的打算。

“前辈，您这样把嘉王朝的攻击往我们这边引，我们真的很难坐视不理啊。”说话的是江波涛。这话倒也有道理，黄少天朝这边躲，苏沐橙的攻击就跟着他往这边来，枪炮师的范围技会扫到轮回的玩家也正常。

但黄少天没由来一阵烦躁。因为顺着江波涛的话，周泽楷对他的攻击还在继续。

说来也怪，这并不是黄少天第一次看到他们的默契配合，但相比在赛场上遇上，在网游里也针锋相对像是忽然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其实他很清楚这也是俱乐部的战场，但是。

还真是听话啊，黄少天想着，目光转移向那个魔剑士。

后来那场boss争夺战得意的还是嘉王朝。具体过程黄少天已经不太记得细节，只记得他们确实全都中了叶秋的计，那个家伙把自己往轮回方面逼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让他们两家互相牵制的打算。

大概也就是那一天开始，黄少天突然脑子里有个模糊声音在告诉他，他和周泽楷并不是亦敌亦友的关系。

其实他觉得想不通。

不论叶秋从蓝溪阁手下抢走过多少次boss，也不论嘉世从蓝雨手中抢走过多少分，黄少天自认他和叶秋的场外关系始终是不错的，但他对周泽楷似乎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态，尤其是在网游中，当他看到那个神枪手挡在魔剑士身前然后把黑漆漆的枪口指向自己时，一切就变得找不到道理去分析了，他只知道他不开心。

“这赛季的轮回对付起来怕是压力山大啊。”郑轩在第七赛季开始前几天对训练室里的大家随口这么说。

于是黄少天虽然心口一跳，但也随口一问：“怎么？”

“轮回那边的赛季前瞻，江波涛变副队长了，和他们周队一起接受了采访，看起来这俩人的默契度不是一般的高啊，江波涛都快成周泽楷的翻译了。”

于是明知道看了大概会很烦躁，黄少天还是让郑轩发了采访的链接给他。

记者：听说江副队在面对周队的时候有读心术，可以向我们展示一下吗？

江波涛：哪有读心术这么夸张，只是比较能明白队长和大家的简洁对话。

记者：那比如现在呢，江副队能告诉我们周队现在在想什么吗？

江波涛：所以就说了不是读心啊。不过队长的话，现在在想的应该是刚刚上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吧，他在这方面有时候会慢一拍。

记者：周队，是这样吗？

周泽楷：呃……嗯。

黄少天把网页关了。

“轮回还真会挖人，一个两个都这么会作秀，干脆把俱乐部改成秀场得了，还打什么比赛啊。”这是他对这篇采访的评价。

这个评价被他一直沿用至今。

难以形容的心态，像是自己在和自己赌气，甚至前段时间帮叶秋刷副本记录的时候，黄少天看到他的凌空押枪，顺带就想起了那位押枪技术也很高超的枪王，于是自然而然阴阳一下：“那家伙就会作秀。”

而现在这个就会作秀的家伙出现在了他的评论区，和他说很冷。

黄少天手指飞快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别说我们蓝雨啊，你们轮回的场馆里的温度控制好没啊？空调能不能打热啊？太冷的话我可是要在记者面前实话实说的啊，绝对一点面子都不会给你们留！”

“……”

“少天，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啊，队长。”黄少天抬头一看，喻文州终于拎着他的出行包上车了，但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诶诶诶他们人呢还有人呢都去哪了？再不来我真的要冻死了，上海怎么这么冷啊？”

喻文州摘下保暖手套后回答他：“他们的随身行李箱里带了羽绒服，我下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换衣服。”

“靠，这种好方法居然不提前告诉我，害得我一个人在这里挨冻。”

“这么看来，一会儿的选手团建你是不想去了？”

“啊？什么团建？”黄少天眨眨眼，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确实没听说过这件事。

“苏沐橙和楚云秀刚刚在群里说准备今天下午去迪士尼，然后住一晚，明天活动开始前再去场馆，问有没有人想去，戴妍琦和方明华就说要一起。”

“方明华？靠，这一听就是她们女孩子的集体活动，怎么他一个大男人还凑上去，要不要脸啊。”

喻文州笑：“他说他要带未婚妻一起去，于是戴妍琦说不想只看他们秀恩爱，强烈建议大家一起去，慢慢就发展成了选手团建。”

黄少天点点头，对戴妍琦的态度表示肯定，对方明华依旧强烈谴责，然后问：“那还有谁去啊？怎么没人通知我，让我来看看群消息，诶队长，我们蓝雨有人去吗？”

“那几个在换衣服的可不就是准备要去了，怎么样，你去吗？”

“我啊，我看看。”黄少天说着，开始翻看群消息。去的人还挺多，大概因为方明华开了个头，轮回作为东道主不好拒绝，所以全队都去，微草报名的是几个预备队的队员，王杰希说还有事所以不去了，另外霸图居然也是全队都去，不少人都对此表示很意外，黄少天看着韩文清发的问号，脑子里闪过这个人戴米奇发箍的样子……如果真的看到的话晚上一定会做噩梦。

“队长你呢？没看到你在群里说话呀。”

“我就不去了。”

“咦？为什么？”

“上海这几天应该有不少来看全明星周末的观众，趁着活动还没开始，往迪士尼跑的应该也不会少哦。”

黄少天吸了口气，也开始犹豫：“我看也是。搞不好王杰希也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去。”但他又看了看那个包含了周泽楷的“轮回全队”，心里有点痒。

“想去就去。”喻文州道，“一会儿拿了行李箱你就找个地方换上羽绒服，让宋晓他们等你一下，人多的地方把围巾裹在脸上就是了。”

黄少天想了想，觉得可行，于是在群里郑重发送三个字：我也去。

蓝雨是最后一个到的。出乎他意料的，当大家在乐园酒店集合的时候，看起来已经等了一会儿的人群中，周泽楷穿着高领的白色线衫和灰色大衣，脸藏在口罩和墨镜里，在第一时间拎着个袋子朝他走过来。

黄少天有些惊喜：“咦？这是什么？怎么只有一份？是轮回的伴手礼吗？活动还没开始呢现在就给了？你们轮回这次这么讲究？这不是显得之前我们蓝雨很糊弄？诶这里面装的什么呀？不会还有印着轮回队徽的东西吧，那我可是不会用的。”

“……帽子。”

他说话间黄少天已经拆开了，就看到里面不仅有个毛线帽，还有手套和围巾，以及和他脸上一样的口罩和墨镜。刚刚还口若悬河的人难得沉默起来，看看东西，再看看周泽楷，又看看人群里没有和这个一样的袋子，他觉得脑袋有点懵。

“……你准备的？”他问。

周泽楷点头：“上海很冷。”

黄少天一下子停住呼吸，然后反应过来队友还在旁边，于是立刻战术咳嗽几声道：“那谢谢了。那什么入住在哪办啊？刚刚苏妹子是不是已经帮我们预定过了？你们怎么都站在这不动啊，是都办好了吗？”

苏沐橙走过来，叹了口气：“我开始后悔叫你一起过来了。”

黄少天假装听不懂：“什么意思啊？不叫我来你想叫谁来啊？叶秋吗？对了这次怎么没人叫那个家伙一起过来啊？虽然我觉得他答应的概率也不大，但你们总该尝试一下嘛。不尝试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拒绝呢？”

苏沐橙忍无可忍捂上耳朵看向周泽楷：“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够狠啊沐橙，周队的话怕是一直讲到晚上都未必能讲清楚吧。”

“靠靠靠靠，办个入住这么简单的事我还要人教吗，走了。”黄少天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向前台走去，不敢再看周泽楷。

这几天上海的天气很给面子，虽然冷，但却是万里无云的晴天。黄少天对着房间里的镜子戴上那顶周泽楷替他准备的蓝色毛线帽，然后也和他一样用墨镜和口罩遮住脸，回到大厅的时候人已经陆陆续续走出去一些，连原本和周泽楷站在一起的轮回的队伍也已经散开，但那个人还站在原地看起来正在等他。

黄少天心跳加速到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要去迪士尼而是要去打总决赛。

“……走吧。”竟然是周泽楷主动开口。

黄少天回头看队友，队友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然后很默契地一起离周泽楷远了点。

“喂你们……”

“啊黄少你们先走，我和宋晓想起来充电宝没带，我们回去拿一下，没事不用等我们了。”郑轩还没说完就拽着宋晓走了。

黄少天眨眨眼睛，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东西啊？诶我说你们——”

早没影了。

于是黄少天也不说了，又看向周泽楷，问他：“你们队里那个你的翻译机呢，不在？”

“嗯……。”

“那你没跟着他们一起？”

“……等你一起。”

“……。”黄少天感谢口罩和墨镜遮住了他发热的脸。然后惯例说点什么转移话题，“走吧走吧走吧，再不走赶不上大部队了，那一起来就没意义啦。诶不过很有可能那几个妹子拍照就要拍好久，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和她们一起比较好。要不去我们跟踪霸图吧，我倒是真的很好奇韩文清在这种地方到底会是什么样子，怎么样？”

“好。”

黄少天和周泽楷摆渡到乐园小镇，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游，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新鲜，身边走过的或是兴奋的孩子，或是热恋的情侣，还有追逐打闹的损友，黄少天忍不住在想他和周泽楷到底算是什么关系，从前只能用对手或同行来解释，连说成朋友都算是越线，那现在呢，有没有近一些？他们走在修剪整齐的灌木绿化带旁，平时总是吵吵闹闹的人现在根本无暇欣赏这足以勾起人全部童心的可爱景致，脑子里闪过无数疑问和吐槽，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什么都没说。他庆幸墨镜可以掩盖他时不时就看向周泽楷并悄悄打量猜测他心情的目光。应该……还挺开心的？黄少天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周泽楷和他一起下意识回头看，正巧和几双又惊又喜的眼睛对上：“周……周队和黄少！”

“啊？哪里哪里？”

“我就说刚刚那个是苏沐橙吧！职业选手今天是组团来迪士尼了啊！”

“就是的就是的！就是他们！我刚刚在微博看到有人说了！”

“不是等一下，怎么会是这俩人在一起，他们关系这么好啊？”

黄少天惊讶：“我靠不是吧？这都能认出来？是不是因为你太引人注目了啊？”

“……”

事实证明黄少天最开始追上霸图的计划从战术层面来讲是相当有远见的。当他们终于在一波又一波合照结束后跑出人群，立刻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打电话给张新杰，而韩文清身边果然是没有粉丝敢靠近的，但霸图诸位看到一起过来的竟然是这两个人，也是有些惊讶。

“你们俩……”张新杰犹豫着到底是没问出来。

黄少天摆摆手，一路跑来他有点累，喘着气转移话题：“天都快黑了，现在哪个项目不用排队啊？”

张新杰回答他：“苏沐橙给我们定了尊享卡，所以现在大部分项目我们都有一次不排队的机会。我已经按照这些项目的地点和推荐程度排了最佳路线出来，如果你们没有其他特别想先游玩的项目的话，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黄少天表示非常相信他：“出发出发出发。”

当然最终也没人看到韩文清戴米奇发箍的样子，倒是黄少天强买强送了一个按在周泽楷头上，然后拿出手机疯狂拍照片。周泽楷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的镜头，但笑得并不勉强，尽管他知道他这一路上大概被很多的人都拍了照片。

等一行人坐完小矮人矿车出来的时候，苏沐橙和楚云秀正在群里喊着去城堡吃晚餐，于是绕着爱丽丝梦游仙境迷宫，他们看到天空已经从刚刚的金橙慢慢变成粉紫，乐园里到处是明黄梦幻的灯光，而城堡就落在这样的西坠夕阳中。黄少天又把身上的羽绒服裹紧了一点，摘掉墨镜后看向周泽楷，本就内敛的人那一刻在余晖里变得更柔和，和他对视的眼睛里装满了周围漂亮的颜色，星光点点里还有一个自己。

“周泽楷，你在笑吗？”他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嗯。”周泽楷回答。

于是黄少天也笑。

突然很多事就好像不再重要了，比如江波涛比如翻译器，黄少天觉得为此生闷气大概实在有些对不起现在的周泽楷，依然解释不清原因，但反正突然心安。

然后方锐来了。

来得很不是时候。

方锐看看他俩，再看看站在他们不远处多少是有点无语了的霸图全队，开口说话了：“唉我去，黄少和小周在这深情对视什么呢？嗑死我了是吧？”

黄少天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对着方锐狂骂：“滚滚滚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干嘛打断他们？”林敬言问方锐，“你浪漫过敏吗？”

“啊？哦，好像是有点浪漫。哎，那你们继续，我们吃饭去了。”方锐一边走还一边和林敬言嘟囔，“我说刚刚郑轩在朋友圈发的‘铁树开花压力山大’是什么意思，这换谁谁不吓一跳啊。”

周泽楷对于这种话总是没有反应的，但黄少天听着这一点没避着他们这两位主角的八卦讨论，慢慢捏紧拳头，然后终于又一次不顾形象大骂出声：“都给我滚啊！！！”

后来这天晚上大部分参与了这次团建的职业选手都发了微博，其中以苏沐橙楚云秀这样的美女照片九宫格的转评赞最多，而这次黄少天发的微博字数破天荒得少：上海真的很冷。然后配上了几张随手拍的照片。

粉丝数来数去只数到了六个字，纷纷评论问他是不是被盗号了。

一直没有动静的周泽楷转发了这条微博：戴好帽子。

并不知道黄少天的帽子是周泽楷送的但知道周泽楷的发箍是黄少天买的的热评第一：周泽楷，米奇的耳朵能保暖吗？

方锐转发这条评论：我笑得发癫。

于是从那一天起，整个荣耀圈都知道了周泽楷和黄少天这对反义词是关系好到会一起逛迪士尼这种情侣圣地的，从前一直在吵的双方唯粉突然在思考闭嘴喊哥的可能性，但更多的还是继续之前那种自以为是的恨铁不成钢。

全明星周末后叶秋的龙抬头迅速抢占各家话题榜头名，不论是匪夷所思的团建插曲还是锐不可当的新秀挑战都成了人们想念这位已退役的荣耀第一人的陪衬。

然后春节，各种各样的转会新闻隐在阖家欢乐的祝福声中。

轮回的拜年视频花絮时长是正片的两倍，后期加音效和特效时努力替他们队长编造心理活动。

蓝雨的拜年视频花絮时长也是正片的两倍，后期打字幕时觉得手酸。

而两位导致后期年终加班的罪魁祸首毫无自觉，只给对方发“新春快乐”发得很自然。

那时大家都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怎样的一年，对于俱乐部来说春节不过是跨年赛季的中点，而从冬天到夏天也才弹指一挥间。

有人在期望昨日重现，有人在等待新王加冕。

但那是体育馆里主场粉丝气压比雷雨季更低的盛夏，荣耀职业联赛第八赛季季后赛总决赛，蓝雨对轮回，黄少天对周泽楷，夜雨声烦对一枪穿云，落败。

在一切开始之前，蓝雨和烟雨的半决赛结束地异常平静，而微草和轮回却又像是另一个极端，当荣耀圈里正因为这场比赛的结果而开始无限讨论着队中王牌是应该融于团队还是应该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时，黄少天这个名字毫不意外地被提及了，这位机会主义者拥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团队赛中宛如幽灵般存在却经常制造出疯狂的杀机，有关他和周泽楷的比较和讨论从来也没停过，场上场下他们都截然相反，联盟和战队的造势一波接着一波，俨然想忘却他们在大众面前模凌两可的私交，把这两位在赛场上其实也没什么过节的选手塑造成新一代宿敌，而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迎来会引起仇怨的总决赛。

黄少天在这些他没有时间去注意的浩荡声势中落败了。

“我什么都不想说。”他在镜头前说。

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去面向大众虚伪祝贺轮回战队成为新科冠军，而在选手通道相遇时，他看向那双明显局促但带着笑意注视着队友的眼睛时，也没有力气再去完成第六赛季的礼尚往来，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实至名归。

漫天飞舞的彩带和轮回的低调庆祝间，又一年，他们没能实现赛前承诺，没能再现那个夏天。那不仅仅是痛苦而已，对于黄少天来说，他甚至没来得及作为守擂大将走上比赛台拼最后一把，奖杯就已经被刻上了轮回的名字，他看着周泽楷的一枪穿云在蓝雨主场经由系统操作摆出胜利之姿，看着他的梦想在对手首回合的抽丝剥茧和次回合有把握的狂赌中被杀死，看着他们完美领跑的一整个赛季在最后一场比赛中化为他不愿再提起的泡影，那绝不仅仅是痛苦而已。

“嗯……黄少，联盟已经通知了，这赛季的一击必杀是要颁给你的，颁奖典礼时间还在协商，地点估计还是北京，但也有可能因为轮回所以改到上海，具体消息晚点收到通知了我转发给你。然后发言稿也在准备了。本赛季最后一个任务了，你可别度假度忘了啊。”

“哪还有什么心情度假啊。”黄少天躺倒在新闻官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只手臂挡住刺眼灯光，声音闷闷的，“诶，我能不去吗？”

新闻官理解但也无奈：“……恐怕不行。你也知道现在外面全是拿你俩比较的声音，要是因为……”新闻官顿了顿，心情无比低落地略过了“输了决赛”这四个字，继续道，“你不去的话，我是觉得没什么，但大众可能会说没气量，俱乐部不会同意的。”

“一个破颁奖典礼而已，难道还真的有人关注啊？”

“黄少……”

“哎算了算了，去就去吧。”尽管他心口还在堵着。

一个赛季已经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了。虽然完全不知道能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周泽楷，但毕竟也不至于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周泽楷还是值得冠军的，黄少天想。

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黄少天从前并没有过像这样一步之遥后调整心情的经验，于是明明他已经开始假期了好几天，却还是对所有东西都提不起兴趣，甚至想把自己屏蔽在信息茧房里，不去看荣耀相关的一切。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为了缓解，他甚至试图询问对此颇有心得的张佳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然后觉得多少有点太缺德太没下限于是算了。

颁奖典礼真如大家猜测的那样从往年的北京改到了上海，荣耀职业联盟对新科冠军轮回给足面子，被鲜花和香槟包围的盛大活动中心里，这座城市的荣耀圈依然在欢庆他们的英雄加冕，周泽楷，荣耀第一人，当之无愧。

尽管早就参与过无数次俱乐部或赞助商安排的各种活动，这位内向腼腆的新一代王者在遇到这样的场面时也还是无法习惯。颁奖嘉宾在台上抑扬顿挫地念着颁奖词，甚至在公布获奖者之前还刻意停顿留有悬念，但所有的镜头早已聚焦到周泽楷的身上，聚光灯亮起，“第八赛季常规赛最有价值选手”，“第八赛季季后赛总决赛最有价值选手”，“第八赛季擂台赛最可靠选手”，“第八赛季团队赛输出之星”，他一次次听着这些奖项后跟着的自己的名字，一次次微笑着起身上台，他从未遮掩过他对总冠军的期待与向往，但要他在大众面前哪怕是背稿发表获奖感言也依然是强人所难。主持人大概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周泽楷说出“很开心”三个字就开始心安理得地沉默后，他们对视一眼熟练地拿起话筒，邀请颁奖嘉宾参与互动，没有让任何一丝尴尬氛围在空气中蔓延。

上海本地的媒体人来得格外多，于是每一项和轮回相关的奖项被宣布时都跟有尤为热烈的掌声。身穿西装的周泽楷就算是站在妆容精致的男女主持之间也依然耀眼，他不骄不躁，一直等到这些繁杂的环节终于结束后，仍像上台前一样微笑着走回观众席坐下，和他一起前来的轮回全队带起一片掌声欢迎他，像是在昏暗里簇拥星光。

黄少天坐在他斜后方的第三排，视线跟着他从台上到台下总也离不远，就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总决赛第一回合，轮回主场，他在擂台赛因为血线差距而输给周泽楷时，场馆里震天的欢呼声。

周泽楷，真的有好多人喜欢你啊，他想。

会在退场的时候相遇并不算意外。就像之前的全明星周末的团建一样，周泽楷又一次没有和队友走在一起，却直直看着从通道口出来的黄少天，然后在对视间迈开步子迎上：“……前辈。”

“哟，冠军。”

周泽楷点头应得坦然：“现在我们一样了。”

黄少天怔了怔，明白了这是在说他们现在都终于有了一个冠军。他有点哭笑不得，想说我因为输了总决赛一个人在家痛苦这么久结果到你这里就变成了现在我们一样了，听起来还很值得庆祝纪念一下一样，这合适吗？啊？

“靠，谁要和你一样啊。”他说着就往外走，“我还要拿很多个总冠军，你肯定追不上的。”

周泽楷抿着嘴，看起来并不同意这个说法，有一会儿才反驳：“我也会拿很多个。”

“那我就拿更多个！你不许再说了！”黄少天的赌气显得很是幼稚，但明显已经将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场馆外人满为患，黄少天在人群里走来走去，要找到蓝雨安排接送他的车还有些不容易，天气炎热，他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再吹一会儿空调，等人少了再出来找车，就看到周泽楷始终走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你跟着我干嘛？”他问。

“嗯……”周泽楷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黄少天看着他微微皱眉的样子突然想笑：“你跟我顺路？不会吧？你应该都不知道我要去哪啊。”

“嗯。”

“嗯你个头嗯。我现在找地方吃饭，你要是非要跟着的话，等下你买单啊。”

周泽楷点头：“好。”

黄少天露出怀疑的眼神，故意逗他：“你很闲啊周泽楷？你队友呢？又全都抛弃你了？靠，我还说刚刚颁奖典礼上怎么全都围着你，原来都是演的啊。”

周泽楷不说话，黄少天从来不怕没人回答自己，于是接着说：“那我勉为其难收留你一下吧。允许你向我推荐一家好吃的店，希望它不要排队，我已经快饿死了。”

周泽楷想了想，回答他：“轮回食堂。”

黄少天看着他，没控制住还是问了一句：“你没病吧？”

最终的讨论结果，或者说是黄少天的单方面建议，是他们一起先回酒店再说因为真的要热死了。

于是这顿饭必然变成了点外卖。

认识这些年，黄少天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周泽楷的口味，出身南方，他们都吃得差不多清淡，但上海和广州比起来实在是美食沙漠，外卖软件翻了又翻也找不到什么想吃的，最后按照抽签结果随便选了一家番茄汤底的火锅。

已经换上了宽松短袖的黄少天用周泽楷的手机点着菜，忽然听到自己的电话铃声响，看到来电显示后直接开了外放继续点菜。

“黄少黄少，你参加完颁奖典礼啦？”

周泽楷听着有点惊讶，这居然是个孩子的声音，但这个称呼……应该不是弟弟吧？

“是啊，你看了？”

“看啦。一击必杀！不愧是黄少！嗯……那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黄少天看了一眼周泽楷，很是做作地叹了口气：“唉！被人抢了冠军心情怎么可能好？小卢，输在总决赛有多痛希望你永远不懂。”

小卢有点苦恼：“啊？可是我已经懂了……作为蓝雨最忠实的拥趸，我的心始终和你们同在的。”

黄少天被这样带着稚气的声音逗笑了：“那你现在打电话来是怎么了啊？”

“前几天根本联系不到你，今天你终于接电话了！你没上游戏的这几天，他们轮回到处挑衅，和我们蓝溪阁打得可热闹了！”

“什么？！”仿佛得知了惊天噩耗的黄少天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也不管自己的菜还没点完就把手机扔还给周泽楷，然后快步走到书桌边上打开笔记本就刷卡登录荣耀，“我靠真的假的，气死我了，轮回的人这么嚣张的吗，真以为拿了个冠军就可以在网游里横行霸道了，我们蓝雨拿冠军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呢！”

“就是呀黄少！你快上线来和我一起教训他们！杀杀他们的锐气！”

“我已经上线了，小卢给我坐标，我来找你。我还就不信了。”

黄少天和卢瀚文你一句我一句，俨然是已经把轮回当做仇敌来对待，仍旧坐在沙发上的周泽楷有些无奈地笑着，并不想承认自己大概也算是整个事件的起因，于是跟着站起来又把手机递给黄少天，示意他继续把外卖点了，黄少天一手鼠标一手键盘眼睛盯着荣耀大陆没空理他：“你看着随便点吧，除了秋葵我都能吃。诶别点太多浪费啊。”

“咦？黄少你在和谁说话？”

“没事。小卢你再讲讲到底什么情况。”

卢瀚文手里的剑客账号并不是俱乐部给的，时常和黄少天的这个秘密小号厮混在一起，虽然都挂在蓝雨的分公会，但因为上线时间少且不固定，所以即使实力很不错也没有进精英团。

决赛之后的这几天，轮回和蓝雨的粉丝们在网游里到处宣泄情绪，卢瀚文虽然明白这样打到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但输了比赛他心里有一股气，怎么也不肯就这样任由轮回的精英团虐菜一般欺负他们的普通玩家。

“我在蓝溪阁的玩家队里，被轮回的精英团追着打，到现在都没看到我们蓝雨的精英团在哪呢。”

黄少天心里了然，这必然是两家公会长的经营手段，双方的精英团互相避开，只碾压普通玩家以涨士气灭威风，算是这种无实际意义只为泄私愤的大乱战的最好解决方法了。

“那个术士。”卢瀚文操纵自己的角色和黄少天的剑客一起躲在一棵树后，重剑指向在他们不远处的轮回精英团，“感觉和队长一样难缠！”

黄少天惊讶：“这么厉害？你们pk过了吗？你输给他了？”

“没有没有。他自己不怎么出手，但是总能指挥着团员断我后路，而且一下就发现我剑影步的缺陷了！咦？他们怎么看起来要走？不打啦？”

“跟上去看看。”黄少天正要行动，听到坐在旁边的周泽楷很犹豫地“嗯”了一声，于是问他，“怎么了？”

“喝什么？”

“我看看……杨枝甘露吧，三分糖正常冰。不是，你怎么点了这么多菜？我怎么记得你饭量也不是很大啊，这么多我们两个人吃不完的，我刚刚颁奖典礼之前已经吃过东西了。”

“嗯……”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每个菜都想尝尝啊？唉两个人吃火锅就是这点不好。”

“黄少……”卢瀚文叫他，看起来还是有点好奇，“你旁边到底是谁呀？”

黄少天一点没遮掩：“哦，是周泽楷，你认识吗？”

“啊？！”卢瀚文大惊失色，“那轮回是不是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在跟踪他们的精英团啊？”

黄少天没忍住笑出声，然后看到周泽楷望向电脑屏幕时多少是有一点无辜的眼神，故意恶狠狠道：“没事小卢，他要是敢出卖我们，我就和他真人pk。”

卢瀚文“嗯嗯”两声，操作着角色跟上轮回的队伍，突然想起来问：“咦黄少你怎么和周泽楷前辈在一起啊？你不生他气啦？”

“……。”黄少天一下子没能回答。印象里他在比赛结束后还没彻底冷静下来的那个阶段确实骂过周泽楷混蛋轮回全队混蛋，于是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周泽楷，就看到他正在付款，听说了这个问话也并不意外，只嘴角带笑。

糟糕被嘲笑了，黄少天想着，于是不得不以前辈的口吻完全换一副嘴脸教育卢瀚文：“小卢，要正确对待比赛胜负知道吗？绝对不可以因为一次胜负就记恨上你的对手知道吗？这是不尊重对手的表现知道吗？输一次比赛不重要知道吗？重要的是赛后复盘知道吗？像这次的决赛，虽然他们轮回狡猾奸诈，但我也已经发现了我们蓝雨的很多问题，等空了我们一起找队长讨论一下。”

“哦，我知道了。”但卢瀚文很耿直，“你不生气就好啦。前几天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去问队长，他还说你——”

黄少天并不知道喻文州对他说了什么，但反正预感不妙，立刻打断他：“啊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快先看看轮回精英团什么情况。”

“哦，好。”

两个剑客在荣耀大陆的灌木丛里随着风吹草动一起行动着，黄少天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周泽楷，走神间看到他微微皱眉，同时卢瀚文在耳机里“咦”了一声，于是他赶紧望回屏幕，就看到角落里有个角色一闪而过，黄少天立刻追踪去看，原来是一个顶着轮回公会的落单神枪手。

“哈。”黄少天笑出来，“轮回的神枪手是吧，出来受死！小卢！包夹他！”

“收到！”

于是一位蓝雨的现在一位蓝雨的将来一起在十秒以内解决了这个倒霉蛋，然后黄少天发表感想：“在网游里虐菜真没意思，一个远程职业打我这个近战居然一个技能都用不出来，唉，没劲，没劲透了！”

并不知道自己惨被蓝雨剑客虐杀其实也有自己偶像的一份功劳的神枪手在复活前听到了他的嘲讽，火速到世界上带上他的名字狂骂：“一个剑客话那么多以为自己是谁啊，还网游里虐菜没意思，有本事进职业圈啊，就算是黄少天在我们周队面前根本不够看好吗！”

收到消息提示的黄少天：“我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人谁啊居然敢说我水平在你面前不够看！周泽楷！说你呢！来pk！”

卢瀚文听了有点惊喜：“啊，黄少要和周泽楷前辈pk了吗？那前辈能和我也打一场吗？”

并没有带电脑也并没有带账号卡且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就被迫成为了挑衅方的周泽楷：“……”

当然是没能打起来。

火锅送来的时候黄少天已经和卢瀚文一起摸到了轮回精英团的集合地点，遥遥看到对面也是乌泱泱一大群人，头顶着蓝溪阁的公会名称，但两家人就只是这么站着，许久了也没下一步动作。

“那我们先吃饭，小卢有动静叫我啊。”

“好！”卢瀚文的角色躲在草丛里认真盯着两边公会长的动态。

黄少天退出登录拿下耳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看到周泽楷正在往锅里下菜，白衬衫的袖子挽了一节上去，领结也早就摘掉，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睫毛因为顶灯的照耀在脸下投出长长的一片阴影，整个人轮廓柔和。

不错嘛，黄少天想着，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注意到他动作的周泽楷抬头看他，有些呆呆的眼神对上镜头，黄少天隔着手机屏幕和他对视，自己没道理地笑着，连按了好几下拍摄键，然后看到最后一张里是一个温和的笑脸。

嘿，就这么看着，还真不像是比赛里那个下手比谁都狠的枪王啊。

但是这个氛围，好像有点怪怪的。

黄少天忽然觉得有点紧张，脑子飞速转着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周泽楷的手机连响了好多下微信提示音，紧接着就有电话打来，手机的主人看着来电显示面露犹豫，显然不是很想接，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拿起来按下接听键。

“啊啊啊周队我真是求求你了，你在哪呢啊？”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尖叫，声音大到连黄少天都能隐约听见，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嗯……酒店。”周泽楷回答。

于是尖叫变成了哭喊：“天啊要了命了，你真和黄少在一起啊？”

“……嗯。”

对面深吸一口气，然后长叹一口气，最后接受了现实：“有跟去颁奖典礼的粉丝拍到你俩上了同一辆车，然后在同一家酒店下车了，再加上之前迪士尼的事，现在粉圈已经疯了。我问过江副队了，他说你……唉，你俩到底干嘛呢？我意思是，嗯，就是，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公关部做准备的？有的话要尽早说啊……我宁愿做一百份预案也不想做一次危机公关啊。”

并不想偷听但因为屋子里太安静而对方声音又太大的黄少天：什么意思？难道周泽楷要转会来蓝雨？没听俱乐部提过啊？轮回肯放人？

并不知道他已经完全往另一个方向考虑了的周泽楷看了他一眼，然后犹豫着回答：“……可能有。”

什么意思？真要来？来的话蓝雨就有四个全明星选手了，周泽楷的战力肯定是没有哪一家俱乐部会拒绝的，有队长在也不用担心战术配合，但是一枪穿云能带来吗，那好像是轮回自建队开始就一直是队长专用的角色，想转会应该不太容易吧？黄少天疑惑着，没想明白呢就听到自己手机的电话铃也响了，来电显示正是他的新闻官。

又来一个，黄少天想着，接听了。

“黄少，你——你在哪呢？”

“啊？”黄少天眨眨眼，“我在上海啊，今天不是颁奖典礼吗，说好了要来的，我可不会食言。”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在酒店？”

“对啊，颁奖典礼结束了我就回来了，怎么了？”

“……周泽楷和你在一起吗？”

“在啊，他跟我一起来了，怎么了啊？到底什么情况？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来问这个事？”

“你俩……不是真的吧？”

“真的啊，他真的在我这。你找他？”

新闻官深吸一口气，然后长叹一口气，最后也接受了现实：“我不找他。黄少，是这样，虽然咱们电子竞技不像娱乐圈，选手的私生活不受俱乐部干预，但是……就是说如果你的对象比较特殊的话，你其实可以报备一下的，不然我们真的，什么准备也没有就突然看到这种消息……我微信上发给你了你看了吗？”

“什么啊？我看看。”黄少天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开了免提然后去看微信，是一条微博视频，拍到了他和周泽楷肩并肩进酒店，文案写着：颁奖典礼上装得像陌生人一样毫无眼神交流，转头就一起进酒店了嘻嘻，好避嫌，就是等于没避。

黄少天开始思考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新闻官接着说：“你也知道最近咱们蓝雨和轮回就粉丝层面来说，关系其实是不怎么样的。总决赛刚结束，现在是特殊时期，大家都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虽然现在大众对这方面接受程度越来越高了，但是荣耀职业联赛的受众里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恐同直男的……真闹起来的话，俱乐部虽然一定会支持你们，但是……”

“你等等。”黄少天叫住她，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什么恐同？什么支持？不是，你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新闻官迷糊了：“……你刚刚不是说你俩是真的吗？”

“我——我什么时候说了？？？”黄少天的脸一下就红了，下意识立刻按掉了免提然后看向周泽楷，对方已经结束了通话也正看着他，吓得他手机差点没拿稳。

“我没说啊！”他接着对新闻官解释，“我刚刚是说他真的在我这，我没说我和他真的……不是，你们到底都怎么想的啊？他不就是跟着我来了酒店吗？朋友之间这个情况不是很正常吗？粉丝嗑cp也就算了，怎么你们也跟着想歪啊？”

新闻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粉丝没当真，但是我和轮回方面刚有过沟通，他们让我们早做准备。”

“靠，轮回的人疯了吧？什么就早做准备啊，早做什么准备啊，谁告诉他们——”

新闻官打断他：“她说这是他们队长的意思。”

黄少天愣在了原地。

周泽楷还在看着他，眼神灼热，好像已经被他独占。

没有人说话。

他想起来了刚刚轮回的新闻官问周泽楷有没有什么需要做准备的。

周泽楷说可能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看着他。

那双被粉丝用几乎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形容过的眼睛里是他的倒影。

而他那时并没有在意他窥探到的一丝犹豫和紧张。

他听到自己的心在跳。

像在迪士尼的夕阳里，像在刀锋峡谷的枪口下，像在全明星周末的舞台上，他看到那个求救的眼神时。

像无数个他想起周泽楷的瞬间。

真的好多人喜欢你啊，而我原来也是其中之一。

向来以反应速度著称的黄少天半天没能有回应，等回过神来时新闻官已经叹着气挂了电话。于是黄少天又看向周泽楷，看到总也从容的人难得无助，像是在内心祈愿但神情认真，粉丝很多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场面的蓝雨王牌被他盯到快要慌乱，一瞬间无数思绪在他脑中翻涌，从来也没想过的话却在那一刻突然出现在他嘴边，终于他还是在胸腔鼓动间开口，刻意抬高声音以掩饰自己的紧张，带着无尽忐忑却又好像是志在必得说：“周泽楷——你和我在一起吧。”

后记.

后来在周泽楷的只言片语中，黄少天猜测又证实了他们的故事的开端。

遥远的第四赛季，关注着荣耀职业联赛的周泽楷第一次知道黄少天，一位在赛场上总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剑客总有说不完的话，文字泡和语音里藏着无限杀机，总能大胆抓住一些让他惊叹的机会，然后完全把控战局。于是他去现场看了他的比赛，轮回对蓝雨，剑客带着无限活力但也沉着冷静地打到对面的神枪手毫无反击之力。周泽楷在心里替他新认识的朋友方明华叹了口气，但还是不得不赞叹黄少天，那一下打断对方节奏的银光落刃抓住的是最好的时机。

周泽楷并不知道是从哪个时刻开始的，当他看到黄少天总能说出那些其实也无意义但却是一长段话，又能在赛场上用另一种方式所向披靡时，心间雀跃自知，于是总也想着或许可以再靠近一点，一直靠近到能拥有今天。

江波涛和方明华是最早讨论出这个可能性的轮回队员。彼时这位联盟唯一已婚人士才刚刚订婚，但在爱情方面的嗅觉格外灵敏，多次预感奇异后找到了被称为周泽楷翻译机的江副队，江波涛在整理罗列所有细节仔细分析后，毫不犹豫一起走到了撮合的最前列，包括但不限于巧妙策划了迪士尼之旅，并且远离队长以制造二人世界。

当然同样也猜到了这种可能性的还有喻文州，于是他巧妙推动了迪士尼之旅，并且远离黄少天以创造机会观察事件进展。终于，当职业选手们都在群里聊八卦猜这对反义词在酒店干什么的时候，他知道，大概就是这一天了。

并不知道队友们的辛劳付出的周泽楷和黄少天当然也看到了群里那些讨论，叶秋说小周转会去蓝雨不如转会来兴欣，方明华在极力证明他们绝对没有卖队长的打算，戴妍琦说被冒犯了并且呼唤肖时钦，张佳乐发了个省略号，方锐表示自己这次真的嗑到了而且是嗑到真的了。

黄少天忍无可忍拿出手机对着投影幕布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微笑，鄙视你们，乱七八糟的都在说什么呢，我们在复盘总决赛。

一瞬间问号满群飞，还夹杂着苏沐橙问的一句：没打起来？

肖时钦惊讶：都一起复盘了吗？真要转会了？

叶秋也是很不可思议：小周不会被你吵死？

黄少天：靠靠靠靠靠靠，老叶练你的新人组你的战队打你的挑战赛去！想挖周泽楷门都没有！

叶秋：你说了算？

正坐在黄少天身边的周泽楷笑着，在群里发了一张动图：黄少天被队友集中喷香槟并用奶油糊脸后大喊我可是副队长你们这群混蛋.gif

黄少天转头震惊地看着他：“靠！周泽楷你存的什么东西啊！快删掉快删掉！这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从哪看到的啊！”

“第六赛季……”

总决赛后蓝雨出的纪录片，因为团队赛里的精彩表现所以赛后在更衣室庆祝时被队友格外照顾了的黄少天惨遭粉丝录屏截图。群里有不少人都没见过这个图，一时之间嘲笑不断，方锐点击添加表情然后又发了一遍，于是最后这张图变成了群成员人手一张，除了微草队员。

这是这个疯狂的夏休期刚开始的时候，黄少天在这一天最终并没有收到卢瀚文的召唤，只听说蓝溪阁和轮回大批着急精英玩家不过是因为一场误会，于是不少厌倦了在网游里对冲的玩家也同样和朋友聊着八卦刷着微博转换心情，但没人知道这两位被人比较了这么多年的反义词真的在一起了，就在外界开着玩笑发着疯的这一天。

番外.

第十赛季的轮回在两连冠之后继续补强，孙翔和一叶之秋的加入曾让不少粉丝担心会引起更衣室矛盾，但事实是这个在越云和嘉世时一身傲气的年轻队长来了轮回后成熟收敛不少，和一枪穿云打起配合来几乎无人能挡，一时间轮回在联赛呈横扫之姿，甚至在赛季才刚过半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断言轮回会成为嘉世后的第二支三连冠队伍。

轮回当然也并没有让人失望，三十八轮联赛结束后毫不意外地拿到了常规赛冠军，轮回主场粉丝们欢庆的歌声甚至盖过现场音箱，江波涛被现场情绪带动，跑到观众席附近对着粉丝录了视频，然后在一阵尖叫中疑惑转身，就看到方明华一路摇着香槟过来，酒精气泡正对上他的镜头。

视频在那天晚上被他发在了朋友圈，同样拿到了季后赛门票的蓝雨王牌黄少天没有点赞，只评论：/大拇指/半场开香槟是吧，有胆量。

江波涛无奈。

黄少天说的这个梗在竞技圈广为流传，来源于传言中一支球队在欧冠决赛上半场以巨大优势领先，却在中场休息时选择了在更衣室开香槟提前庆祝，最后惨被反超无缘奖杯。尽管没有人能证实这个传言的真假，却因为故事性十足总是不断被人提起，对欧洲足球有不少关注的江波涛当然知道这算是嘲讽，毕竟对于荣耀职业联赛来说，因为还需要依靠季后赛决出总冠军，所以现在确实不能算赛季结束，甚至不能算赛段结束，但这可是轮回第一次拿到常规赛冠军，又是在主场，《We Are the Champions》都已经唱起来了，没有香槟来配合一下岂不是很没有气氛。

当然黄少天的垃圾话并没有影响轮回队内的欢乐氛围，其中最为兴奋的是孙翔，这位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天才选手四个赛季以来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冠军字样，出了更衣室在大巴车上一路走调高歌到回俱乐部，明明一口酒都没喝却还是像喝醉了一样，不少队友怀疑他是酒量差到闻着香槟的味道就能醉，果断打开手机点开录像留存下这份黑历史，而正在和周泽楷通电话祝贺他的黄少天真的有飞到上海去让他闭嘴的冲动。

转眼已经快要到周泽楷和黄少天在一起的两周年，虽然也不至于对这段感情毫无信心，但最开始的时候几位知情人士总有一种不真实感，以至于并不觉得他们真的会在一起很长时间。

也不是没有过争吵。

或者说也不能算争吵，毕竟以周泽楷的性格来说他和谁都吵不起来。

那是第九赛季刚开始的时候，整个夏休一个多月都腻在一起的情侣正式开始体验异地恋。联赛第二轮结束，卢瀚文被喻文州和黄少天带着一起出席了赛后记者会。对这个孩子早有了解的周泽楷起初并没有特别在意，倒是方明华和其他队友们对这个创了联盟最年轻参赛记录的选手很好奇，一起找了记者会的视频来看，进度条刚刚开始移动方明华就摇头感叹：“看看这孩子，居然坐在正中间，一左一右坐着队长和副队，这是当儿子在养啊。”

江波涛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方明华不知所以看向他，就看到江波涛朝着周泽楷的方向抬了抬眉毛，方明华深吸一口气：“……我意思是蓝雨的儿子不是喻黄的儿子。”

江波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然后闭上眼摇头叹气。

周泽楷因为这件事一天没主动和黄少天说话，虽然他平时也不怎么说，但这次干脆连表情包都没发。黄少天一直到第二天下午的晚餐时间过后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问他：“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在生什么气？”

周泽楷给他回了一条微博链接来自荣耀超话，内容约等于方明华的原话。

黄少天：“……”

黄少天：“要不你把你那个翻译机的问题解决了再来吃我们队长的醋吧。”他想说他当初因为这件事骂过周泽楷一年多，但想想说出来好像很没面子，于是没说。

并不是多大的事，也并没有人真的往心里去，后来这个连矛盾都算不上的小插曲在当晚黄少天不断的pk催促声里消失地无影无踪。

黄少天其实很喜欢和周泽楷打竞技场，但出于战略考量，他们并没有真的打过很多次。

那个冬天荣耀大陆新开75级，叶修带着兴欣的选手们和微草组团刷新副本的首杀记录，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蓝雨和轮回组成了一队。

新等级新副本，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当然没什么困难，但毕竟是陌生的boss，红血状态时不敢肆无忌惮，负责指挥的喻文州注意着血线，在最后时刻发出指令：“退！”

于是不管近战远程全都向后退出攻击圈，夜雨声烦三段斩开路，正要潇洒落地的时候看到有个身影闪现在了他的落脚点，靠，一枪穿云。

两个角色撞到了一起。

一直注意着全员动态的喻文州没忍住笑了一声，引得大家都去找他笑的原因，然后没多久笑声就接二连三。

轮回的队员们很爱开他们的玩笑：“黄少，不行啊，和我们周队没默契啊。”

黄少天操作着夜雨声烦一剑拍开一枪穿云怒道：“靠！我干嘛要和对手有默契啊！你就不怕我特别了解周泽楷之后比赛的时候一下就猜出你们的战术意图啊？”

“双刃剑双刃剑，你了解我们队长，我们队长也一定了解你，比起我们轮回让周队一个人carry全场的战术，那还是黄少你的幽灵走位更值得我们借队长的直觉用一下。”

“……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和周泽楷有默契了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夜雨声烦气呼呼地走了一枪穿云的反方向。

周泽楷：“……”

后来全明星赛时黄少天和周泽楷作为唯二存活下来的队友竟然真的毫无配合可言，轮回战队的成员在台下看着，不可思议地感叹：“不愧是黄少，他是真防着啊。”

那时候黄少天看着打完boss然后追上来并肩走着的一枪穿云，想过如果他在玩网游的时候就认识周泽楷，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周泽楷真的会被骗来蓝雨吧？

不，不能叫骗，来蓝雨这种好事，应该叫邀请，黄少天想。

但至少现在他们没人想过转会。

最早黄少天和周泽楷一起复盘第八赛季总决赛的时候他们就开过这个话题的玩笑。

一枪穿云在总决赛的表现不可谓不凶猛不华丽，押枪送走索克萨尔的时候黄少天长叹一口气，看了一眼周泽楷的双手，然后感叹：“周泽楷，真的，你转会来我们蓝雨吧，我们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周泽楷摇头，也看着他半真半假道：“你来轮回。”

“靠！你们轮回又不缺剑客。哎算了算了，我可是提醒过你了啊，你现在不来，等轮回新赛季被我们蓝雨虐哭的时候可不许翻脸啊。”

“不会。”

“什么不会？不会被虐哭还是不会翻脸？”

“轮回会赢。”周泽楷说得肯定。

“靠！这么嚣张？来pk！pkpkpk！诶别急让我看看你技能树怎么加的，诶哟这个号比你的一枪穿云少了很多技能点嘛，那岂不是没有参考价值了。唉算了，我就勉为其难和你打一场吧。”

心思昭然若揭。

偶尔想起两年前的事黄少天还是会会心一笑的，那时喻文州已经猜出了一枪穿云的5000满技能点，尽管好奇来源，但黄少天知道周泽楷也未必清楚，或者就算清楚也不可能视职业道德商业机密为无物，于是他只能一点点试探，最后当然是什么也没试探出来。

隔着电话听着孙翔把皇后乐队的经典糟蹋得一塌糊涂，黄少天看了看赛历：“哦！原来蓝雨和轮回想在季后赛遇到的话得是决赛啊……哼哼，报仇的时候到了！”

周泽楷笑，黄少天继续说：“你们轮回可得撑住啊，不管是百花微草还是雷霆，输了的话你可是会被我嘲笑一辈子的！”

“嗯。”周泽楷应着。

所有进入季后赛的队伍都在向往着总决赛，这当中当然也包括了蓝雨的首轮对手兴欣，黄少天只觉得这支初入联盟的新队伍比叶修从前还在的嘉世更难缠。不知道是因为荣耀之神的眷顾，还是因为荣耀之神本人就在他们中间，他们就这样跌跌撞撞从挑战赛一路打来，打到决赛圈，然后葬送了蓝雨的梦想。

黄少天输得心不甘情不愿，但对叶修他总是服气的，这位从第一赛季就开始征战的前辈在遭遇过不公后重新带着一只新队伍出现在这里，或许就已经是竞技体育中永不言弃的最好证明。即使私交甚好甚至相处时几乎不分前后辈，黄少天想到这些时也还是会带上敬意对他说：“夺冠吧！”

“不然你以为我是干嘛来了？”叶修回得还是那么嘲讽和理所当然。

对于黄少天来说，这又是一个提早到来的夏天。

新闻和广告里，荣耀世界邀请赛的宣传造势已经开始，但季后赛还没结束，也还没有选手收到国家队的征召，于是黄少天也就暂时不去想这些，只跟着兴欣的赛程想看看他们到底会怎样拿下冠军。

当然他心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倾向性，黄少天唯一支持的也是永远支持的战队只有蓝雨，蓝雨以外众生平等，连周泽楷也只是在晋级之后会得到他比对别人更多的祝贺而已。

季后赛不像常规赛，每一场都是错开了时间的生死战，但黄少天在追踪兴欣比赛的时候并没有联系周泽楷，为了不打扰到他们的备战，而强势的轮回也并没有什么需要他担心的，走到总决赛并不艰难。

这一年的总决赛大概是历年来观众席最为豪华的一次，除了还在场上比赛的几位选手，剩下的已经可以凑成为全明星观战。

黄少天和周泽楷的关系在职业圈里虽然不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但也不算是严防死守的秘密，于是这个总身价无比昂贵的包厢里，明明和这场比赛也没什么关系的黄少天成为了大家调侃的对象，但凡他有一点表露出更希望兴欣赢这样就可以见证奇迹的迹象，就会被大家扬言要录下来然后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发给周泽楷。

黄少天才不会被他们威胁：“不会有队伍在比赛的时候选手的手机是开机着的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诶，黄少，不开玩笑认真讲讲，到底希望谁赢？”

黄少天一扬下巴很是不屑：“谁赢都一样，反正明年会是我们蓝雨。”

一时间鄙夷声不断。

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团队赛在观众们无数次惊叫中结束了，电视解说毫不避讳地扯着快要嘶哑的嗓音为兴欣这支创造历史的战队祝贺，客队观众席上没有人还能有心情照顾主队情绪，连主队的粉丝们都在惊叹动容后才开始感受到撕心裂肺的遗憾，他们望向选手通道中间摆放着的那个冠军奖杯，差一点点就要到手了，真的只差一点点，轮回势不可挡的三连冠被曾经的王朝缔造者以一种更加不可思议的方式打断了。而周泽楷，三年来第一次在总决赛感受到现场的欢呼并非献给轮回，他终于体会到了折戟总决赛的痛苦。

黄少天和所有职业选手一样站起来为兴欣鼓掌，但最后一刻他好像还是心软了，从理性分析赛况到有私心的祈愿，他果然还是不希望看到周泽楷难过的。他看向轮回的比赛席，周泽楷走出来的时候眉头紧紧皱着，于是他也轻轻叹一口气，在心里悄悄替他遗憾。

又一个赛季结束了。夏天，似乎就是遗憾和告别的代名词，当兴欣的粉丝还没有狂欢够他们刚刚拿到手的总冠军时，叶修退役的消息就已经传来。熟悉的字眼，和上一次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别，在粉丝们不愿相信的哭喊声中，所有人都想到了即将到来的第一届世邀赛，代表中国队的队伍里居然会没有这位荣耀世界里绝对的传奇，这该是怎样的遗憾。

对此也很是感慨的黄少天和周泽楷一起从上海出发去北京参加国家队集训，却在会议室里再次见到叶修的那一刻开始后悔之前自己浪费掉的情感。

“阴魂不散啊这家伙真的阴魂不散。”黄少天离开会议室后一路上都在说着，“不带账号卡是什么意思，赢过了我们在场所有人，却不去虐一下国外的选手吗？”

一时之间附和声无数，倒是方锐站出来说了句：“诶，我们给他一个作为领队蹭一下国家队冠军的机会也不是不行。”

黄少天：“哎哟，新科冠军说话就是硬气啊。”

方锐：“怎么？你不想？”

黄少天：“那怎么可能？第一届世邀赛，中国队赢定了！”

张佳乐：“嗯，我也觉得！”

所有人：……

后来方明华在那天晚上给他发来消息：黄少，这次得好好练练和我们队长的默契度了吧？

黄少天笑了一声问周泽楷：“他是从哪知道我被征召的消息的啊？”

周泽楷想了想回答：“嗯……猜的。”

也是，黄少天想，虽然名单还没公开，但实际也并不难猜。他给方明华一连回了好几个“滚”，心里知道这次他和周泽楷真的有机会并肩作战了，但嘴上依然不放松：我是不可能让周泽楷发现我的破绽的！死心吧你们！